十一点一刻,钟锐回来了。快走到门口时,他才看到晓雪。没容他开口,晓雪先说道:“我来给你送药。”
钟锐开了门:“丁丁呢?”
晓雪进屋,“丁丁我总有安排,你吃药吧。”她放下药,自顾拿杯子,涮杯子,倒水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你来……是想看看我在干什么,是吗?”
晓雪停住了手脚,“是的。”
“你看到了:我没在工作,我刚刚回来。你心里在想:他去哪了?可你并不问。你为什么不问?”
“那好吧,你说,你去哪了?”见钟锐不语,晓雪又说:“我知道你不想说,所以我不问。”
尽管在意料之中,但这斩钉截铁的口气仍不能不使钟锐心惊,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:“你知道什么?”
“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家。我知道这个家,或者说我,已经叫你感到烦了,你总找各种理由不回来。现在你连理由都不屑找了……”
“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说?”
“明摆着的事说了有什么用,不是找着吵架吗。”
“我宁肯吵架,而不要……虚伪!”
“你是说我虚伪?那好,从今后我决不虚伪,想吵架还不容易?前一阵我为我们总吵架后悔,下决心不再吵了,尽管这样做对我并不容易,可我还是尽量去做了。以后不会了,以后我会按照你的爱好去做的,你等着好了。”
“这是你的威胁吗?”
“威胁?我还有什么能够威胁你的?你有作为有成就有地位,我算什么。你在我这儿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无可顾忌,你根本什么都不必在乎。”
钟锐词不达意地说:“好,咱们一言为定。”
晓雪轻蔑地一笑,转身走了。
钟锐被噎得没说上来话,气得把晓雪带来的药摔到地上。深棕色冒着热气的药汁流了一地。
这之后的许多天里,他们互不理睬,直到夏心玉生日的头一天,晓雪给钟锐打了个电话。“钟锐,明天是妈妈的生日,她这辈子不容易,咱俩的事最好不要让她知道,至少明天之前不要让她知道。咱俩明天就算演一天戏,好不好?”
钟锐同意了,态度也非常好。晓雪的话让他伤感。
次日,他们到达的时候,晓冰早来了,做完了所有小工的工作,厨房里碟是碟,碗是碗,整齐有序。晓雪一家一到,晓冰马上把围裙摘下来,系在了晓雪的腰上。
“姐,姐夫,下步该你们了!”
“菜还得等会炒吧,不是说王纯还要来吗。”晓雪说。
听到这话,正往厨房走的钟锐停住了脚步。
“马上炒,王纯不来了。”夏心玉说。
晓冰补充道:“今天的日子,人家得和男朋友在一起。把菜给她留出来就是了,我给她送去。”
钟锐在感到轻松的同时又感到了新的沉重。晓雪炒菜,钟锐打下手。他心事重重。
晚上下班的路上,王纯给自己买了个生日蛋糕,等抱着回到住处,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的欲望。她勉强说服自己用勺子挖着吃了两口,味同嚼蜡,就口含小勺呆坐了一会,然后起身,向外走去。她在门厅里碰上了刚刚从厕所里出来的老乔。老乔一只手还在裤裆处动作,见到她,赶快收回了系扣子的手,搭讪着:“出去啊……不穿上件外套,起风了外面。”
“不用了,谢谢你。”
老乔回屋后,许玲芳眼睛白着他说:“你倒是挺知道关心人嘛。”
“邻居之间,见面打个招呼。”许玲芳哼了一声。
王纯一人沿着马路边上走。果然起风了,秋风,颇有些寒意,她不由抱住了肩。这时一个骑车的小伙由她后面赶上来,“吱”的在她身边停住:“交个朋友?”
王纯看他一眼,没吱声,继续向前走。
小伙追上来:“交个朋友!”
“我儿子都八岁了。”
小伙微笑:“那有什么关系。”
王纯气得大叫:“走开!”心想,他把我当成“鸡”了!
小伙子“走开”了,王纯心情越发恶劣,转身往回走。
老乔一人躺在被窝里看电视,他已经困了,可是玲芳去邻居家还没回来。外面单元门响了,他欠起身子。结果回来的不是玲芳,是对门那个丫头。
王纯回到自己屋里,才想起大门没关,又想起许玲芳说过的话,就又转回去把门锁好才回屋。她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房间,简单洗漱了一下,正要上床,就听到有人在扭单元门的把手,接着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擂门声和叫声:“插门干什么?”是许玲芳。
老乔忙不迭地只穿着裤衩背心来开门。许玲芳进来了,敏锐的眼睛立刻看到了王纯屋门缝里泻出来的灯光,知道王纯回来了。她对老乔更加不依不饶,挥动着手里的毛衣针叫道:“明知道我不在家你为什么要插门?啊,你插门干什么!”(七十二)